第二十三章

第(3/3)页

回来，多是我自己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，所以就很慢。

我到外面看看天，好漆黑。走到院外，看看一堆煤，进屋对母亲说：“妈，我得先把他爸找回来收煤，我浑身无力，也挑不动。要不收回来就可能丢了，上次都丢了一回了，钱多少不说，不好买呀。”母亲想了想就说：“啊，快去快回。还没做饭呢，强儿该饿了。”强儿听了母亲的话，懂事地说：“我不饿，妈去吧。”

我穿戴好就走在漆黑一团的夜色里，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奔。我到陈忠孝的单位一看没有就往回走。当路过陈家时，我想去看看陈忠孝的母亲，她出院好几天了，不知道怎么样了。我走到陈家，窗帘挡着，正好来电了，我轻手轻脚地走到窗前，从帘缝里往里看，屋里只有陈父和陈母二人。我心想，他没在这儿，正好，他要是在这儿，我还真不能进去，要不又找麻烦了。

我就进屋。陈母披着衣服，腿上盖着被，坐在炕中间，陈父坐在对面炕上。陈父见我来了就说：“肖兰来了？”我说：“爸在家？妈这几天又好点儿了？上班忙，晚上来看看。”陈母回答说：“好多了，没工夫就别来了。不用惦记，我好多了。”我走到陈母面前坐在炕沿上，仔细地看看她的气色，我看她的确好多了，气色也转过来不少，一点儿也不咳嗽也不气喘，比我的母亲好多了。人家母亲都住了十几天院，我的母亲却没有住一天的医院，还呆在冷冰冰的屋子里，受着闲气。我的心里很不是个滋味，但是我也不能在此表现出来。我的脸上出现了笑容：“妈，你真好多了，这可太好了！”陈父看看我：“忠孝咋没来？”我说：“他没在家，有事没回来。”陈母也笑了笑：“可不是？我自己也觉得好多了。小强呢？”我说：“和他姥在家呢。”陈父又看看我说：”怎么，听你的鼻子动静，你感冒了？”我抽搭一下鼻子：“啊，好几天了。”陈母也看看我：“你吃药了？”我回答说：“中午吃的。晚上还没呢。”陈父的脸上现出关切的样子：“赶紧吃药，别大意重了。“我说：“也不太重，就是浑身无力。头痛，鼻子不通气。”陈母说：“不行就打针。”我看看陈母说：“不碍事。妈，这几天你还打针吗？”陈母点点头：“打。”我又问：还打什么药？”陈父用手指指地桌：“青霉素。你看，在桌子上呢。”我站起身来走到地桌前，拿起药盒仔细地看了看说：“这个挺好，不太疼。”陈母又点点头：“嗯，不咋疼。”

我和陈父陈母又说了一会儿，我就站起来告辞：“爸，妈，我回去了。妈，你好好养病，过几天我再来看你们。”陈母看着我说：“不呆会儿啦？没工夫就别来了，我没事，死不了。”我笑笑：“妈，看你说哪儿去了？”陈父也站起来要送送我：“敢走吗？”我说：“敢走。”

我回到了家，屋子里暖和点了，但是还不算热，母亲和强儿仍然裹着被。我又把炉子添了煤。我做了点儿饭，来电了做饭就容易得多了。我们吃了饭，觉得又暖和了一些。

大概是一个半小时后，陈忠孝回来了。

他一脚把门踢开，满脸怒气。我也感到奇怪，不知道又是抽哪股风，我没有说话。母亲见此局面，要缓解一下气氛，就说：“忠孝，你回来了？强儿，快叫你爸。”强儿看陈忠孝那丧门神的样子，怯怯地喊：“爸。”陈忠孝没有搭理孩子却冲着母亲说道：“啊，不回来行吗？”我见陈忠孝顶撞母亲就说：“你怎么啦，撞我妈干啥？”陈忠孝更加怒气冲天：“撞你妈，你有个妈是吧？我也有个妈，就不行了？”我听他这么说话，就有点儿闻出味道，又是和他家有关系了。我看看陈忠孝的凶样说：“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？”陈忠孝反问一句：“什么意思？”他忽然瞪起双眼，上前一把抓住我就打：“****你个妈的，你是个什么东西！上我家去找我，气我妈，把我妈气重了。我妈住了那么多天的院，又是打针又是吃药，好不容易强多了，这下可好，让你给气得重了”，陈忠孝哭嚎起来：“****你个活妈呀。你这犊子，你安的什么心？啊，我妈有病，我去伺候，你就找，就不让，你是人吗？****个八辈祖宗！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！”

我又气又恼，和陈忠孝扭在一起，母亲气得直喘，强儿吓得大哭。陈忠孝恶狠狠的，又踢又打，又嚎又叫又骂：“****个妈的，打死你！”我的嘴也不能闲着：“你个不是人的畜牲，当面就骂我妈！”陈忠孝放炮似的大喊：“就骂就骂，**，**！你气我妈，我也不能让你妈得好！”我气得声音都变了，变得声嘶力竭，我的心里非常的难过，我的母亲就在面前，她还哄着陈忠孝的孩子，却挨着陈忠孝的当面辱骂，她的心该是多么的难受啊！她的亲生女儿就在她的眼前被丈夫毒打，她的心该是多么的心疼啊，如此残酷的现实，她怎么来承受啊！母亲气得咳嗽起来，她上气不接下气，挣扎着说道：“你们，你们别打了，行不行啊？”陈忠孝毫不理会母亲的话，又是加重了手脚的力度。强儿见爸爸那么凶狠地打妈妈，心里也是非常难过就对陈忠孝说：“爸，你别打了。”陈忠孝喝斥孩子：“去你妈的，小犊子，我非打死她不可！谁让她去找我，把我妈气重了。”我争辩道：“谁去找你了？我去看她了。”陈忠孝使劲地嚎叫：“**的净挑好听的说。那咋病重了？嗯？你说，你给我说！”

陈忠孝的嚎叫声和怒骂声惊动了东西屋的邻居，他们闻讯来到了我家。他们见我和陈忠孝扭在一起，就把我俩拉开，陈忠孝见有人来劝架，更显疯狂。张大哥问：“这又是因为啥？”张大嫂说：“有话好好说，动啥手？老太太还有病，孩子也小。”我用手指着陈忠孝：“这个不是人的东西，他还在乎我妈、孩子？”陈忠孝气冲冲地说：“你知道有妈，我有妈就不行了吗？”我反问道：“谁不让你有妈了，你不是天天去看吗？”陈忠孝又瞪起了小眼睛：“那你找我干啥？”陈忠孝和我各不相让吵做一团。张大哥摆摆手：“都别乱吵吵，一个一个地说，咋回事？”

陈忠孝抢先说：“我来说。今天下午我去办一个案子，很晚才回来。我回局里时，马权告诉我说，我爸在三中来电话，说我妈病重了让我马上回去。我回去一看，我爸就说她去家找我，我妈说‘找啥，我有病了，我儿子不行来管管哪？’你们猜肖兰说啥？”邻居问道：“肖兰说啥了？”陈忠孝一听邻居问就怒气冲天：“操她个妈的，肖兰这个王八犊子说‘你老太太有病，我就是不愿意你儿子来管，你总病，你儿子总来管，我们还活不活了？一天到晚总有事，烦不烦？’她这么一说，我妈就来气了。我妈一气之下就重了，本来都好多了，这回又完了。邻居你们说，她是不是人？”陈忠孝一边说一边气得要命，说着说着他又挥舞着拳头奔我来了。我也不惧，邻居们又上前拉住了陈忠孝。我听了陈忠孝的话又气又悲，流出了眼泪：“哈哈哈，真可笑。”我一笑，在屋的人都很纳闷，不知道我是怎么回事。张大哥看看我问道：“你笑啥？”我擦了擦眼泪：“张大哥你们听听多可笑，就象他们说的是我气的，这前后不到两个小时，就重了，重啥样？这么快？再说了我哪说那样的话了？他妈真能瞎编，挑拨离间，这是啥老人啊？她究竟想干什么？”陈忠孝又一瞪眼睛：“啊，我爸我妈都这么说呀。**的就这么说的，为啥不认账？反说我妈瞎编？我妈挑拨啥？**的净胡说八道。”我一撇嘴巴：“我就是没有那么说，就是你妈编的。你说你妈气重了，她啥样儿？”西屋李嫂看看陈忠孝也问：“对啊，你妈啥样儿？”陈忠孝略一沉思：“嗯嗯反正是躺着呢。”我盯住陈忠孝的眼睛：“你没去找大夫抢救？”陈忠孝摇摇头：“我想去，他们说啥也不让。”

我两手一摊：“看看，这不是整景？”陈忠孝一听我说这句话，就气冲冲地说：“你胡说，他们整啥景？”我看看众位邻居：“不整景，要是真的病重了，怎么不让你去找大夫来抢救？”张大嫂一拍巴掌：“对呀，重的话得请大夫或是上医院啊。”在屋的人都点点头：“对呀，要是真的气重了，哪能不找大夫上医院啊。”陈忠孝声音降下来了：“也没上医院，他们说不用。”我看看陈忠孝，又看看在场的人：“这是其一。其二，你成天去，怎么我今天才去找啊？你不是有事儿也去，没事儿也去，我拦过吗？你听我的吗？”陈忠孝一时语塞，只好不说理：“哼，我听你的？笑话！”我不理他的蛮横继续说：“告诉你，我是找你，可没上你家找。”陈忠孝象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似的急忙接茬：“看看，不打自招了吧？前后矛盾，你还是高中老师呢，真不配！”

我看陈忠孝那得意的样子，心里十分地反感，他的形象在我心中越来越渺小，也越来越鄙陋。我冷冷地一笑：“你听着，陈忠孝。今天下班后就停电，一大堆煤在院外面。我这几天有点儿感冒，浑身无力，挑不动。不把煤弄回来吧，还怕丢了，上次不都丢过一回了吗？现在煤都不好买，这堆煤还是我哥求人买的。我就到你单位找你，没找到你。我就往回走。走到拐弯儿时，我想离你家就几步了，这几天呀也没工夫去看看你妈的病，已经到跟前了就去看看吧。当时你家只有你爸你妈，他们见我去还挺高兴的呢，和我唠了半天的嗑。我看你妈坐在炕上挺好的呢，比我妈还好呢。我先在你家的窗帘缝看看没有你在我才进去的，我要是为了找你，我掉头可以走，为什么还进屋？”

我说了以后，邻居们都点点头，他们都认为我说的在理。陈忠孝一时也没有说什么，过了一会儿就说：“他们说你问我去了没有就走了，屁股都没沾炕沿。这哪儿是看我妈，要是真看的话，也得问问病情啊。”我看着陈忠孝的脸说：“我呆有二十多分钟吧，我问了你妈的病情，还问打不打针的情况。我还看了青霉素药盒了呢。这些情况他们说没说？”陈忠孝沉思了一下：“就算说了吧。”我摆摆手：“就算说了，算不等于是，到底说没说？”在屋的人都用眼睛盯着陈忠孝。陈忠孝蛮横地说：“你抠啥字眼儿？少来知识分子那一套。”我一字一板地说：“这不是抠字眼儿，是就是，非就非，你们警察断案，也这么含糊其词吗？”陈忠孝又是挺横：“你少东拉西扯。反正你不是看我妈，是找我。”

我往前走一步，逼视着陈忠孝：“就算我找你，不行吗？”陈忠孝理直气壮地说：“那行啥？你不让管我妈，咋行？”我也毫不示弱：“我从来都没有不让你管你妈你家。你还少管他们了吗？但是咱们家有事儿你就不管了吗？你不是有家吗？你不是有老婆孩子吗？过日子哪能没事儿呀？那煤不弄回来丢了，烧什么？”陈忠孝又是老样子穷横：“你不会收煤吗？你不是个人哪？”我不屑地看看他：“我不是感冒了吗？不是浑身无力了吗？再说了，还停电，屋子又冷。”李嫂搓搓手：“这屋子可不热乎。”我转过身来，面向众人：“这还暖和多了，我刚回来时，屋子象冰窖。“张大嫂看了看母亲：“那大婶咋呆的，本来就有咳嗽病。”强儿说话了：“大舅妈，头先我和姥都冻哆嗦了。”我听了孩子的话，想起母亲和孩子冻得那个凄惨的样子，一阵悲哀袭上心头，眼泪直掉下来：“可怜我妈，可怜强儿，都遭老罪了！”众人听了都看看母亲和强儿，脸上都现出同情的神色。母亲的神情也很忧伤：“我围被，倒没啥。就是强儿冻坏了。”

陈忠孝却毫不在乎，他讥讽地说：“啊，你心疼你妈了，你妈还遭啥罪了？”我看陈忠孝那神态和听了他说的话，心里很生气：“你装什么糊涂？刚才还骂我妈。原来不当面，今天当面骂了，真是个畜牲！”众人听我这么一说，都来谴责陈忠孝：“那你可太不对了，咋能骂老人呢？”“还当面骂，那还是人不？”“肖婶对你多好哇，你这不是没有良心吗？”陈忠孝见大家都来谴责他，又羞又恼：“我没骂你妈。我是骂你个没人味儿的。”我见他抵赖不认帐就说：“你怎么骂的我妈，刚才大伙儿不是都听得一清二楚吗？你不承认行吗？”陈忠孝拒不承认：“我没骂。”邻居们可都说：“陈忠孝，你刚才是骂了，我们都听见了，你也太生性了，哪有当面骂老丈母娘的？你也太不像话了！”陈忠孝无话可说。

我听邻居们这样说陈忠孝，就说：“你们大家都听见了吧？他就是骂了还不承认，说没有骂，他就是这么牲口霸道的。可惜我妈对他那么好，他就是这样没有良心。”邻居们又七嘴八舌地说了陈忠孝一顿，陈忠孝不再嚣张了。

我把话题转到陈家：“也没见过这样的老人，挑个啥劲儿，想干什么？成天杵搁打仗，心里舒服？”陈忠孝一听涉及到他家了就蛮横起来：“你别放屁，我家不是那样的人，都是你不好！”我冷笑道：“会说的不如会听的，事实在那儿摆着呢。”陈忠孝还想说什么，张大哥看看也差不多了：“行了行了，事儿都明白了。别再吵了，都消消气儿。忠孝你赶快弄煤去，别丢了，煤可是不好买。走，我帮你弄去。”陈忠孝摇摇头说：“不用不用。”张大哥一推陈忠孝：“走吧。”

张大哥和陈忠孝出去以后，张大嫂说：“肖兰，你也别生气上火，这事儿看来是他家没说好话。这陈忠孝也是，老人说的对听，不对的就不能听，还回来干啥仗？况且大婶在这儿，多让你妈上火。”母亲叹气道：“唉，我也是错了，当初就不该收留他们。/好心不得好报，我对他哪儿有不是啊。”我听了母亲的话，难过得哭起来：“大嫂，你说他是人不是？当初不是我妈收留，我们都不知道住哪儿呢。反过来他这样。今天当我妈面骂，多牲口！叫我妈多伤心。”母亲摇摇头：“那就别说了，都是我不该收留，以后你们赶快找房子出去过。”

我气愤地说：“他知道我妈要走就不搬了，想得房子占便宜。”母亲又叹气道：“我也不是不把这房子和破东乱西给你们，一天总是这么打打闹闹的，知道的是不怨我，不知道的以为我让你们养活呢。”我听了母亲说这话就有点儿着急了：“妈，你从来都没有这个意思啊，他转业回来的时候，咱家小炕还栅着呢。上他家，他家也不要，你心疼我们又收留了我们。再说，头几个月他也没开资，你把我姐我哥给的钱全都拿出来花了，哪用他养活一点儿了？不知谁养活谁呢。连强儿有病住院没钱了，你都掏钱了。可他家一分钱都没给，连看看都不看。”

张大嫂听了我们母女二人的话，摇摇头，叹了口气：“唉，这些我都知道，你们的日子借你妈老劲儿了。陈忠孝这样儿也太不对了。他这个人咋这样？”我看看张大嫂说：“都是他家人挑唆的。”
记住手机版网址：m.reed81.com